作者:薇尔维特
字数:34364
2021年8月12日
「轻点儿……拜托了……」
「我知道,不过实在太舒服了,有点克制不住呢,你忍一忍?」
「呜!先等一下……这个需要时间适应……」
时间是一月的一个晚上,接近午夜十二点的时间,地点是一家档次颇高的快
捷酒店,温软的大床上,我躺着,陌生的男人在我的身体上趴着,我那带有明显
疼痛意味的苦吟声混杂着他在用力时发出的哼哼声,他力气很大,于是在我目光
所能达到的尽头,水晶吊灯一直在摇晃。
记忆和思绪都清醒,虽然刚刚喝下了度数很高的鸡尾酒,但是大量的酒精却
让我比平时更为亢奋和敏锐,我知道这个晚上对我来说特殊,也知道这个男人在
今天晚上才和我第一次见面,相处也不过几个小时。
但是有的时候恰恰是需要这样的一股孟浪,不是吗?无数个内心的冲动满溢
于体外,其中有那么多次都推动了人类历史的进程——
但这样的场合其实不怎么适合胡思乱想,尤其是在我正和别人做爱的情况下,
尤其是我正再新生儿后第一次将裸体展露给他人的场合下。
我希望这个正卖力地享受我第一次的男人能谅解我的脑子:我是这样的一个
人,越是接触到不同于以往的刺激,越是容易从脑子里蹦出七里八里的事物。
最奇妙的莫过于此刻我的表情和反应并没有与当下的场景脱节——虽说脑子
里在想着哈姆雷特,在想着那些骁勇的将军,但我的身体也确确实实地随着他的
插入与拔出而痉挛颤抖,我也确确实实地在呻吟着,确确实实地在为人生的第一
次性交而投入自己的全心全意。
我忍耐着疼痛,手撑着过于柔软的床垫抬起上半身,看向我与他的交合处,
少量的淫水缠绕着肉棒,但更多的是朱红色的血,我这才感到恍惚,意识到自己
已经和懵懂的少女时代告别,眼前这个正卖力将疼痛与轻微的麻痹塞进我身体的
男人是我第一次的对象这个概念越发地鲜明了起来,也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地
开始回忆起这本该平凡的一天——
天空一片晴朗,每一片白云都透着喜人的悠闲,只是天气却依旧是干冷的,
昨天下了一场规模相当巨大的雪,以至于哪怕到了今天,未清理的积雪也会涌进
我的矮靴,一直往我的脚底钻。
风也是冷的,北方的天候,这会儿温度保持在零下二十度左右,走在街道上
的我穿着牛角扣的毛呢大衣,里面的黑色高领毛衣让我的脖子免受寒冬的侵袭,
但这样在冬季的面前还是不够的,于是我又在脖子上缠了一条白色的围巾,至于
下身,则是厚厚的裙,打底裤和黑色短筒靴的搭配,虽然一向闭门不出,不过对
于服装的搭配我还是有很多考量,在出门之前还在要不要穿半身裙上考虑了很久,
虽然全身上下只有黑色的搭配让我在这个纯白的世界里特别扎眼就是了。
不过这对于我来说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我无意引起任何人的瞩目,倒
不如说我根本没有考虑这件事情,穿搭够舒服够暖和,够符合自己的审美便是足
够,只是这样的天气里,这样的寒冷还是让我感到有些不适,身体并不是怎么好,
天气一旦冷起来,关节就会痛,以至于这路走得也略显艰难,但即使如此我还是
向着前方迈开了自己的步伐,目光坚定,戴着耳机和眼镜,就好像不把任何东西
放在眼里,一心只有自己的目标。
只是——
我出来干嘛呢?
向家里的暖炉和被窝告别的我,出去找谁呢?
脑子里为自己预设了这个问题之后,我便一面走一面尝试为自己解答这个问
题,如今的我走在大街上,四下打量着街上的景致——这会儿街上没有什么人,
大家大概都希望能够好好地待在家里,不过按照时间来算,这会儿城市里大多数
的人应该都在上班,而我呢,作为一个在城市里——说得好听点叫自由职业者,
说得难听些就是无业游民——这样的一个家伙,此时和其他人相比就显得有些不
合群了,甚至……不只是出行的时间不合群,大约连我这个人的性格也是不合群
的,不擅交际,不与人沟通,这是我的症结,大概也是所有作家的症结?
是的。我赖以生存的吃饭手艺就是写作,如果你原意称我为作家我会很开心,
虽然我自己也胆敢大言不惭地称呼自己为作家——我不合群,我至今也没见过特
别合群的作家。
但我也完全不必假装合群——我开始在心里回答自己提出的问题,并添加思
维发散的内容——我今天出门,大概也只为了每日必备的思考——如此说
来,作
家大多喜欢思考,作家也大多自傲,他们会傲慢地以为自己从书本中看到的就是
一切,于是便在心里对自己宣称自己已然看透了世界的本质,以至于将从寻常事
物中汲取快乐的人视为「比自己低一个档次」的。他们会很容易捕捉到那些藏在
生活之中的,痛苦的事情用来当做文章的素材,因为痛苦是很容易描述的一种情
绪,所以大多数的作家都会很轻易地去描写世上那些让人哀恸的情绪,只是他们
不是索福克勒斯或者欧里庇得斯,所以事实上无法触及到真正的悲剧范畴,最终
只是用自己对负面情绪敏感的内心,一次次地伤害自己。
有的作家知道这个事实,有的作家不知道。
我是知道这个事实的作家,但我也无力解决……
但至少当我的心情陷入莫名其妙的抑郁的时候,我会寻找解决办法。
所以我出来了。虽然漫无目的。但有的时候漫无目的何尝不是一种目的。
随便选了一个方向之后便信步前进,一路上基本一直是戴着耳机听音乐,但
是遇到积雪比较厚的地方就会把耳机取下来,然后故意让双脚踩在积雪上,倾听
咯吱咯吱的自然之鸣。
然后,我会对对积雪产生无用的思索——雪花是独特的,世界上没有两片完
全相同的雪花。
人也是独特的,每一个人的内心都是一座不为人知的孤岛,大概相熟之人会
看到这片孤岛的轮廓与大致的景致分布,哪里是森林,哪里有湖泊,会有人了解
的一清二楚。可是湖里有什么,森立里面埋着什么,却又只有孤岛自己清楚,人
会了解其他人浮于表面的性格,可却不太可能了解这些性格的成因。
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些自以为对别人好,不考虑别人的过去和内心状况,就
强硬的让对方按照自己心意过人生的家伙,是欠考虑的。
至于雪花——每个人都是孤岛,每个人都没办法完全互相了解,每个人也都
不了解雪花。
雪花的存在也有意义,它背叛了苍穹,来到了我的脚下,它会因为气温的升
高而融化,因为一滴水而彻底改变形态,改变形态的雪还是雪吗——如果不是的
话,那么它那短促的生命有何意义呢?只不过是在气候的作用下从天上飞下来,
然后很快便销声匿迹罢了。
但或许,它并不是消失了,而是化为了万物?
就好像「化作春泥更护花」那样的感觉吗?
我这么想着,走着,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自私——
凭什么要身为另外一个物种的人来定义雪花一生的意义?
但评价一个事物的存在意义不是人的自由吗?
可这不就和那些自以为对别人好,不考虑别人的过去和内心状况,就强硬的
让对方按照自己心意过人生的家伙一样了吗?
这样自己与自己的争论一直在进行着,直到我走到了一个公园的长椅下,我
走累了,我想要歇息,我考虑着自己感到难过的根源,又找不到根源的所在,没
来由的心情不好不是作家的特权,可作家却能够把这份心情的郁结转化为自己精
神上更大的苦难,我坐在长椅上闭了一会儿眼睛,不由自主地回忆自己过去的人
生。
从未做出哪怕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大学毕业那天有很多同学甚至为「班级
里居然还有这样的人」而吃惊,临到离开学校之前,还有几个男生追着要我的联
系方式——但我不想被他们记住,所以委婉的拒绝之后就转身离去了。
从来都不敢将自己展示在其他人的面前,也从来都不敢踏进他人的视野,以
至于这二十余年的人生里从未有任何一次被亲人之外的人记住。
我就是这样的一个悲哀的家伙吗。
越是想到这里,越是悲从中来——若是我横死于家中,恐怕要等到尸体严重
发臭了才有人会发现我罢,不,也不对,催稿的编辑还是会翻来覆去的联系我的
社交软件,她会发现我吗?明明和我的交流只是翻来覆去的修改意见和催稿信息
而已。
大概就从这个瞬间开始,突然意识到了孤独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我没有可以
聊天的人,所以我只能把这些牢骚用内心独白的方式写出来,就好像是一个神经
病一样自己和自己争论。这么多年来一直是这样的,而让我感到一点安慰的是:
我开始对此感到厌烦了,这证明我没有因此麻木心死,我还活着,还能继续因为
厌烦而产生进一步的思考,这很好。但既然如此,便要做点什么来改变。
就这么思考着,思索着,坐久了不活动感觉到了冷,用还算暖和的手捂了捂
因为寒冷而有些发痛的膝盖,敦促自己继续向没有目的的远方走去,直到夜幕降
临。
我目睹着街上
的人从少到多,目睹着街上从偶尔有三两汽车穿行到此刻的川
流不息,我走到了城市的娱乐区,这里离商业中心很近,走上没几百米就会到达
购物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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