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次，长公主若还用他人性命要挟，本尊或许救不了人，却杀得了你。”

谢九霄，你连一句话，都不曾留给我么？

只是搬动尸骨时，商宁和微生雪才发现，在谢九霄衣袖掩盖之下，有一行血字。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

没过几日，商宁与微生雪再次离开白玉京，前往极北冰原。

她的心情突然有些复杂。

商宁沉默地看向她。

谢九霄出身北地，并无父母，也未曾听说他有什么族人亲故，至于旧友，都在五大仙门对他下绝杀令时，或撇清干系，或受连累亡故。

雨丝飘落，深冬的寒气沁入骨髓，呼吸间似乎也都是一片冰凉。

商宁未曾因为她的失神心软，她看着宇文锦，语气冷淡：“长公主的话说完了，本尊却还有两句话要告知殿下。”

“没有别的了吗？”宇文锦喃喃问道，声音轻如细丝，似乎只要微微一用力，便会彻底绷断。“他没有再留下别的么？”

许多人俯身向她行礼，宇文锦却只是径直向前，不曾理会。

花厅中的宇文锦面上并不见多少恼怒之色，反而古怪地笑了起来：“谢九霄，她与你当日，还真是有几分相似。”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宇文锦断断续续地重复着这句话，两行泪从她面上滑落，谁都能感受到她语气中深藏的悲恸。

谢九霄下葬的那一天，有许多修士前来祭奠。

谢九霄指尖血迹已干，他终究还是没能写完这句诗。

多谢你为他洗刷罪名，多谢你将他带回白玉京。

时隔半月，商宁再次回到白玉京，她准备将谢九霄的尸身，埋在了沧溟宗摘星台前。

当然，如今已经没有什么沧溟宗，大夏龙雀刀下，一切都化为尘土。

冰棺之中，谢九霄仪容安详，一如生时。宇文锦却没有上前，她停在商宁身边，望着冰棺，良久才轻声说了句：“多谢。”

说完，商宁也不理会宇文锦是什么反应，转身向外走去。

她看向宇文锦：“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你的功法，能由她继承，大约也是一件好事。

他们之中不少，都对谢九霄深怀愧疚。

谢九霄生前修为已至化神，冰洞之中又最是严寒，他的尸身因而至今不腐，维持着三十多年前的模样。

“见过长公主。”

所以商宁自己做了决定，将谢九霄带回白玉京，安葬在原沧溟宗之内。

她的身形在这一刻显得异常单薄。

“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商宁回道。“……此去冰原，搬动谢前辈尸身之时，在他手下发现了一行被衣袖掩住的血字。”

容寒领着愿意追随他的弟子出走白玉京，往南地而去。原沧溟宗各峰长老自立门户，各自为政，已难成气候。

她因《周离书》绝境逢生，得谢九霄恩惠，如今沧溟宗覆灭，谢九霄的冤名也已经洗刷，是时候该将他从幽深冰冷的暗河冰洞中带出。

冰洞之中，商宁站在头颅低垂的谢九霄面前，俯身向他深施一礼：“谢前辈，我学了您的《周离书》，勉强也能算您半个弟子。如今，沧溟宗已然覆灭，容鸣所做之事已然昭告天下，您在九泉之下，想来也能安息了。”

商宁突然想起，当今长公主的闺名，便是宇文锦。

“那行字未能写完，断在了回字上。我想，这应该是谢前辈，想留给长公主的。”

“本尊一生，最恨受人威胁。”

微生雪与商宁并肩而立，此时也躬身向盘坐原地的尸骸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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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此，原沧溟宗弟子心中虽气恼，却也无人出面阻拦，他们心中都清楚，这是沧溟宗欠谢九霄的。

回字没能写完，断在了最后一笔。

*

宇文锦来得有些迟，天上飘着细雨，婢女在她身后撑伞，绛紫色的裙角被雨水溅湿，显出更深的紫色。

宇文锦扶着桌案缓缓坐下，她没有看商宁：“本宫知道了，今日，劳烦明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