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为了最好的结果做下任何决定，他早已决定好了补偿，但布鲁斯发现自己无法当着希斯莉的面拒绝她。让她伤心变成了非常困难的事，和希斯莉的相处过程中没有战争，因此更不会分出输赢。不是——他作为权威，所以她必须要听他的，或者她在某些方面占了上风，都不是。

布鲁斯的手掌依旧宽厚而温暖，病房里小夜灯亮着，她的老父亲倚在床头，姿势和两小时前一点区别都没有，用空余的那只手握着某种高科技触屏，正抿紧嘴唇盯着屏幕看，幽暗的脸色在电子设备的惨淡蓝光中显得气场十足，然而给她抱着的手掌依旧不动如山，希斯莉合理怀疑，超级英雄没有腿麻手麻这种设定存在。

【我们郑重承诺，保底是真实存在的。】人工智障系统笨笨地安慰她，【抽奖阁里含有特殊性质物品列表，多余的材料可以倒卖回系统卡池或保留成为合成材料。】

如果不是这两滴眼泪，布鲁斯根本不会意识到她在哭。他的小女儿在睡着的时候是那么安静，而他忙得聚精会神，只会把她偶尔的颤抖当成女孩子略高的心跳。

他有些僵硬的走了过去，他的小女儿立刻从被子里伸出手，牵住了他的袖子。希斯莉的每根手指都是纤细的，那么揪着一点腕口的布料，比被小鸟啄住了还要轻飘飘。布鲁斯毫不怀疑，只要他想，他甩脱这只小手甚至只需要用掸掸袖子的力道。

在过去布鲁斯无法涉及、更无法逆转的时间里，她被养的和他的罗宾们完全不一样了。女孩子天真而甜蜜，连忧郁和神经质都因为过分清澈而惹人怜爱。她真的能伤到任何人吗？希斯莉是不靠言语和气场压制取胜的，她从来不玩思想游戏，她只是不一样；她对待别人的方式，让别人对待她的态度也变得特别。

温热的、小小的两颗，扑朔地滴在了他的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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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需要去洗手喷香水吗？”她问系统，“我还是人生中第一次玩游戏的时候氪金，不知道会不会抽出很烂的道具。”

希斯莉就仰头看他。

没有那样柔软妥帖的布鲁西宝贝了，他身上的酒味也被处理的很干净，好像还换了件衬衫。

而布鲁斯对此毫无准备。他以为的东西有那么多，但在现实世界中，只有事实才能代表着正在发生的一切。

可是，希斯莉想，除去铠甲，蝙蝠侠的强大只在于意志啊。

希斯莉就睡了两个小时，然后兴致勃勃地点开了抽奖阁。

布鲁斯动作生涩的拍了拍她的背脊，女孩子睡在他的腿旁，蜷缩的样子和小猫也别无二致，她态度自然的抓着他的手，小刷子似的睫毛蹭过他的手背，脸颊柔软光洁的像剥了壳的鸡蛋。

他靠近着和他如出一辙的幼嫩而弱小的生命。

他低头看去，希斯莉紧闭双眼，脸色苍白，很显然还在梦乡中。

但布鲁斯什么都没说，回握住女孩子的小手，他直接坐到了希斯莉床边。

可他明明只是一个普通人。

他强大、冷静、智慧和坚忍可以比肩神明，但蝙蝠侠的铠甲下是真实的血肉，他的骨头在断裂时也会传来几近昏厥的痛楚，皮肤上永恒残留着躲闪不开的伤疤。她的老父亲，勤勤恳恳为他的城市付出，背负着那样沉重而巨大的黑暗，独自守护将要到来的岌岌可危的黎明。

布鲁斯在这一刻忽然听懂了迪克说的“直球”是什么意思。

“睡吧。”

第17章 玫瑰

即使他缺席了整整十五年，即使他称得上是最不称职的父亲，过去没有，现在不会，将来更不能。

“爸爸！”她小声叫道，笑出了一颗浅浅的梨涡。女孩子在灯光里的眼眸被浸的很透，像冰蓝色的漂亮的琉璃珠，正天真的、期待的、充满爱意的，望着自己的父亲。

想着这些的时候，希斯莉鼻尖一酸，还以为自己只是在撇嘴，她什么都没察觉，又为老父亲感到特别不是滋味，觉得还是趁早捏出来新人物给老父亲分忧比较好，扭头回游戏空间抽卡了。

他预感到了自己的节节败退。

“好吧。”希斯莉说。“我是开玩笑的，就算想洗手我也去不了。”

布鲁斯正站在门口确认她有没有睡着，他看上去放下了不少平日里的伪装，离蝙蝠侠的形象更近，于是他看上去更加——冰冷，寡言，嘴唇抿的很紧。

“我会来看你的。”布鲁斯的声音也忍不住温柔下来，“爸爸只有今天很忙。”

“爸爸？”希斯莉说，因为困倦，声音都含糊起来，“我明天有事情告诉你，你可以再来看我吗？”

但现实中的布鲁斯几乎立刻就感觉到了她的眼泪。

希斯莉在单纯的爱着他这个父亲。

希斯莉假装自己没察觉出来这点。

灯光下，女孩子眉目舒展。她很快地坠入了梦乡，平稳的呼吸落在布鲁斯的手背上，痒得让他心头发涩，久久无法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