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无光, 破坏力也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样简单，客厅很快成了飓风光顾过的地方, 吊灯、茶几、沙发套组、电视和书柜，全部碎裂, 全部被扯烂。

两双眼睛无声地对视着，一双是暴怒翻涌着的大海。

那双嫩绿色的眼睛失焦、神色平静，却又显出血淋淋的伤心欲绝；有一瞬间，蝙蝠侠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

裹着雪白大氅的希斯莉俏生生立在门口，她今天将一头乌木似的长发盘成了花苞头，脸颊略有血色，笑意盈盈，仿佛有人用初雪、宝石和阳光投入窑中烧制，才烧出这样一尊甜美的瓷娃娃。

“但你想留在我的女儿身边，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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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雷伯爵则摇摇晃晃地半跪下去，低声咳嗽着，银灰色的中长发垂下。

他低语道。

“…………”

“父亲！”

他们两个人身上的西装全部在搏斗中被撕烂，布鲁斯的衬衫扣子全部失踪，像他刚刚进了莺莺燕燕堆，格雷伯爵的马甲则已经染成了肮脏的黑色，和他嘴角的那道黑血一样刺人眼球。

当理智卷土重来，布鲁斯复盘了这次战斗，并清晰地意识到，格雷伯爵的这些奇怪的行为，都指向了一个词。

“我很抱歉。”

浓郁的酒香从摔得稀烂的酒柜里飘散而出，古典唱片机也遭受了不轻不重的损害，西小协第三乐章时断时续，悲怆、尖锐而刺耳。

格雷伯爵低低咳嗽了一声，看上去正想说话，房间门忽然传来“滴哩”一声轻响，随即被轻快地推开。

——————赎罪。

提姆见势不妙，顾不上危险不危险，也只得从角落中跳出来，直白地提醒暴怒中的蝙蝠侠，“他的状况不太好。”

“我回来啦————？”

他在用身体的痛苦洗去心灵上的痛苦，用自己的鲜血抹除心灵上的伤痕。

从列车重返人间的亡者终于不由自主张口，吐出一口黑紫的内脏碎块。

在他们推搡到房间左侧时，两头野兽一同撞到了靠墙的酒柜，实木架子危险地吱嘎了一声，蝙蝠侠当即闪开。

这一瞬间，蝙蝠侠本侠和从列车归来的死者都爆发出了极强的速度，前者快速系上西装领口、捋顺头发，后者扑到唯一一个没有裂开的小沙发上，假装一切无事发生。

就像希斯莉，蝙蝠侠也以为他要流泪了。

在一声寒冷的泛音响起时，蝙蝠侠同样粗暴地拽过格雷伯爵的头发，让他仰起脸来。

眼前的血色逐渐消退，布鲁斯胸腔剧烈起伏，硬生生止住最后的动作，一言不发地在墙上擂了一拳。

——————眼前这个男人其实和他一样遍体鳞伤，和他一样被命运玩弄得头破血流。

格雷伯爵仿佛未曾反应过来，阴影中，实木架子狠狠撞击在他的左肩，尖锐的玻璃片顺势切入他的衬衫，提姆看得很清楚，他这一下必定受了相当重的伤。

被砸了这一下，格雷伯爵不由自主地向前踉跄，被看准时机的蝙蝠一记膝顶打得骨头咯吱作响。

“…………”

然而提姆看了一阵蝙蝠侠和格雷伯爵的战斗过程, 忽然察觉到哪里不对。

蝙蝠侠用了十成十狠戾攻击的力道, 几乎是堪堪给人留一口气的程度；格雷伯爵却隐隐有和他旗鼓相当的战斗技巧, 然而他却不曾使用，甚至不曾反击。

细枝末节可以显示出，格雷伯爵明明也有恐怖的格斗技巧，却并未应用在这次战斗中。

这个念头让蝙蝠侠无力地松开手。

格雷伯爵又咳嗽了两声。

布鲁斯慢慢蹲下身，对着眼前的男人低声道。

于是蝙蝠侠一拳拳、一下下砸在他的脸上、身上、仿佛雨点。

格雷伯爵在明明能够攻击时却做出格挡、在可以扭断他手腕的地方轻飘飘将他送出、甚至是站着不动被砸中的那一下，布鲁斯几乎是在单方面凌虐着他。

“我不会接受你的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