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子一掀开，被砂锅困在内部的热气就迫不及待地奔涌而出，让人眼前猛地一片氤氲，看不清东西，其他感觉自然而然就更加敏感起来。

只见盘中，冬笋切成薄片垫底，纤细均匀的干丝铺在冬笋片上，层叠如绽放的白菊花，最上层铺着切好的腊鸭和腊肉和火腿片，酱红色的腊味和薄如蝉翼的火腿已经被蒸得吸饱了水分，外表油光水亮，在灯光下闪着诱人的光芒。

而且虽然薛壮说是夏月初自己改进了暖棚工艺，但是蒋氏却并不信，夏月初虽然做菜厉害，但是种菜和做菜可是两个行当，尤其是在冬天种菜，若是有那么容易，大内早就有人琢磨出来了。

蒋氏的外祖家是扬州城的世家大族，她又是娇客，从小吃得用的全都是顶好的。

殷熠是地道的北方人，虽然看起来是个文弱书生模样，但其实饮食习惯反倒跟薛壮更为接近。

这干丝无论从口感还是味道上来说，都是上乘之品，即便放在扬州城里，也是有实力能跟老字号拼上一拼的。

好的干丝无论切得多细，在汤中如何煮沸翻滚，都不会碎、不会断，更不会黏连在一起。

鱼唇想要去除腥味，提高香味，就必须要先煎。

干丝的原料其实就是原味的豆腐干，扬州人称之为干子。

干丝吸饱了腊味渗透出来的油水和味道，还沾染了下面冬笋的鲜味，吃起来满口醇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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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细咀嚼之下，丝毫没有豆腥味儿，只有一股淡淡的豆香。

这个时候就不要再放姜蒜或是绍酒等调料去腥，而要保证汤的原汁原味。

勾人的香味儿见缝就钻，锅里还在因为砂锅的余温冒着小泡，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香味儿溢出得更多，叫人恨不得立刻挥散眼前的热气，尽快看到锅里美食的模样。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薛壮也不好再坚持，好在这会儿后厨又来人上菜了。

一个内部还在吱吱作响的砂锅放在桌上，夏月初起身掀开了盖子道:“煎焗鱼嘴煲，这个得趁热吃才好吃，不过要小心烫着。”

就好比眼前这件事儿，薛壮能够体察夏月初的口味并且身体力行地为她能吃上新鲜蔬菜而努力，但是殷熠却绝对不会，甚至连对方的主动馈赠都会严词拒绝。

蒋氏先尝了一口干丝，柔软滑嫩，却并未在口中绵软化渣，还带着些许豆干的韧劲儿。

“我如今新官上任，你可不能让我犯错误。”殷熠态度坚决，“你再这样说，就是成心让我连这顿饭都吃不踏实了。”

两道菜一起上来之后，殷熠和薛壮的筷子就不约而同地一起伸向了口蘑焖牛腱。

扬州人喜食豆制品，据说扬州城内的豆腐店就有近百家。

待汤汁沸腾，颜色转为乳黄之时，就可以下灶上桌了。

“口蘑焖牛腱，冬笋干丝蒸腊味。”

殷熠虽然一直对她尊重有加，但是为人太过木讷死板，两个人之间鲜少有什么夫妻间的温情，有的只是例行公事的问候和关照。

果不其然，薛壮话音刚落，殷熠就连连摆手道:“这可不行，哪有来做客还连吃带拿的道理。我只是好奇所以才问问罢了。”

在扬州，干丝的做法最常见的是两种，一是煮干丝，一是烫干丝，街头巷尾多有这样的小店，甚至挑个担子走街串户吆喝的都有。

菜的，对荤菜反倒可有可无。

而豆制品中又以干子为最，在扬州城去饭馆做学徒，最开始要学的就是片干子，然后切干丝。

第970章 福气

小小的一方豆腐干要片成薄厚均匀的十余片，据说刀工精湛者能片出二十片来。

这个煎也是很考验水平的，要有耐心，将两侧鱼皮煎至焦黄，再添汤在放入砂锅里焗。

“都是自家种的，又不值什么，若非这一批种的菜要留着下个月供给宫里招待吐蕃王的话，每天着人去给殷大哥送菜也足够了。”

“听夫君说殷大哥喜欢吃菌菇，特意叫人备了新鲜的口蘑。”夏月初说着又扭头看向蒋氏，“淮扬菜常用干丝，这次的干丝是我自己做的，肯定不如扬州城老字号做得地道，不过做法改煮为蒸，风味不同，嫂子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所以她一心以为是薛壮宠妻，所以才找人改进了暖棚的工艺，只为了让夏月初吃到新鲜蔬菜，心里不免又是羡慕又是有些酸溜溜的。

就在客人还在沉浸在鱼嘴煲的美味之中的时候，最后两道热菜一道上桌了。

好不容易将这一口绝味咽下，剩下的鱼骨却也舍不得立刻吐掉，恋恋不舍地嚼上几下，也能感受到些许焗出来的香气。

但是这个蒸干丝，蒋氏是真没吃过，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

扬州城里每年甚至还专门有片干子、切干丝的比试，每次都会吸引全城百姓关注围观，在比试中胜出的店铺立刻全城扬名，接下来的一年生意都会格外红火，慕名而来的人络绎不绝。

鱼唇上能吃的肉并不多，精华在于唇间不大的那一块儿胶冻状的软肉，柔糯滑软，黏唇沾齿，在唇齿间缱绻流连，透着缕缕焦香，当真是唇齿留香，过唇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