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扒开人群，绕到右侧开门，指甲抠断才发现路边的矮护栏顶死了车门。她又绕回左后方，从后座扭曲变形的车窗爬进去。

“阿谨！”她的眼泪再次模糊了眼睛，只能紧紧地抓着他，“不，不要，我们会结婚，我们还要养那只蠢猫，我要看到你满脸皱纹的样子，阿谨！阿谨！”

她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喊声。

他闭了闭眼睛，就像走了很长的路，歇息了一瞬，才又睁开眼睛，“我要你记住——”

她却听不见丁点儿声音，眼前的世界死寂无声。

她支撑着他愈渐沉重的身体，捧起他的脸说：“阿谨，再忍一忍——”

电话终于接通，何谨修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阿念！——”

这一次，她死也不会离开。

他耷拉着头，半张脸都淌着血，额头还有鲜血汩汩地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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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刻，他才懂得，那时的她，目光里为什么总是带着哀伤，为什么总是对着他哭，为什么总以窒息自己的方式爱他，为什么那么爱他却要离开，为什么每次重遇都不认识他……

时间这个强大的混蛋！

“你记住我的话，”何谨修努力地睁大眼睛，虚弱地说道，“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就是遇到你……跟你相爱，跟你一起度过这么多的时光……所以，阿念——”

何谨修无奈地牵了下嘴角，他的视线逐渐被血模糊，滚烫的眼泪冲出来，他张开眼睛，努力地看清她，看清了她脸上的坚决。

人群中响起刺耳的尖叫，她的耳朵却什么都听不见了，眼前的世界隐入无声的阒寂。

就是这样的结局吗？他痛苦地想。

“阿谨！”她爬到前排，又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嘶哑的，哀愤不平的喊声，“阿谨！”

她不回答他，对车外的人嘶吼道：“叫救护车！”

“阿谨！”她的双眼模糊。

它让一切都不会改变。

她拔腿冲向那个没有一点声音的前方，她的脚步重重地踏着路面，有车“嘎吱”在她身侧停住，隔离带的树枝“刷”地刮破她的皮肤，可她什么也听不见。

韩念初哭着点头，又替他擦去眼角的血。

她的身边有人奔跑，有人在高声叫喊。

有人在拨手机，她才低下头，抚去他脸上的血迹，“阿谨，是不是很疼？忍一忍。”

韩念初一面哭，一面轻柔地擦去他眼睛上的血和泪水。

它让一切都照旧发生。

却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掐住，发不出丁点儿声音，眼泪却从睁大的眼睛成串滚落。

“砰”的一声巨响，连她脚下的地板都震憾地抖了两下。

“快离开，”他强撑着睁开眼睛，摸着她的脸说，“好好地活下去。你不是说过，一个人也能过吗？”

她不会像那次一样，丢下满头满脸是血的他。

他的声音越发的薄弱，“不管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如果你见到我……一定不要犹豫，什么都不准想……走到我面前来，让我认识你。”

她哭着摇头，不能，她一个人不能过。

就是这样，她才会去到他身边吧。

“我不会走，”眼泪模糊了视线，她按住他的手，侧脸吻着他的手心说，“我不走。”

他睁开一双清亮的眼睛，深情不舍地望着她，轻轻一笑，说道：“我是不是没有跟你说过，你的眼睛会发光，像天狼星的光芒，孤独，遥远，冰冷……你让我一直看着你，好不好？”

黄色重型卡车轰轰加速，像一头失控的疯牛，轰然撞向蓝色电动汽车的左侧。

重型卡车疯狂地将电动汽车推抵向人行道才停下来。

“阿念，替我擦擦眼睛。”他说。

温热的指尖擦去她眼睛的水汽，她又看见满头满脸是血的他，虚弱地半睁着眼睛，焦急地说：“快离开！阿念。”

她抹去血迹的地方，立刻又被鲜血覆盖，而更让她害怕的是，他的活力和生气正在一点一点地消失，平时强壮得能轻而易举地抱起她的他，仿佛失去了支撑，高大的身体耷拉着靠向她。